1375天。这是前检察总长尹锡悦宣布参加大选、踏入政坛以来，到被宪法法院罢免、因涉嫌内乱罪等待接受刑事审判成为“前总统”所经历的时间。还不到4年的“尹锡悦时代”，处处留下了国政运营混乱、拒绝沟通、独断专行以及夫妻共同私有化权力等污点。最终，他在“12·3内乱”中彻底动摇了韩国国民以血泪构筑的民主宪法秩序。
尹锡悦被罢免并非终点。在弹劾审判过程中，他煽动“与反国家势力作斗争”，激化铁杆支持者，为极右翼势力渗入体制内铺平了道路。他留下的“启蒙令”“反国家势力”“中国间谍论”“不正当选举论”等极右翼世界观渗入社会广场，至今仍威胁着共和国的民主主义。
■ 不公平与非常识
尹锡悦的政治资本始于其担任检察总长期间，与文在寅政府的对立中所塑造的“公正”与“法治”形象。2019年8月，她对法务部长官候选人曹国展开全方位调查，2020年又与当时的法务部长官秋美爱进行激烈对峙，藉此逐步扩张政治声量。2021年3月他辞去检察总长一职，同年6月29日宣布参加大选。其参选宣言中写道，“我必将以常理为武器，重新建立起已崩塌的自由民主主义和法治，以及贯穿时代和世代的公正价值”。
尹锡悦成为了国民力量党大选候选人，并在2022年3月9日的大选中以0.73个百分点的微弱优势当选总统，于5月10日就任。但他很快就开始背弃竞选时提出的“公正与常识”。尤其是在面对与夫人金建希相关的诸多争议时，“公正与常识”的标准形同虚设。金建希涉嫌收受名牌包、操纵德意志汽车公司(Deutsche Motors)股价等指控，在检察机关“特殊照顾式调查”的争议中逃过了起诉。对于旨在查明真相的《金建希特检法》，他三次行使了再议请求权(否决权)。对于金建希收受名牌包一事，他竟轻描淡写地回应称“是不好意思拒绝”。政界甚至讽刺金建希的国政影响力超过丈夫尹锡悦（V1），称她为“V0”。
面对针对他本人的疑点，尹锡悦也同样推诿否认。2023年7月，围绕“蔡上兵殉职事件”的调查结果，“VIP震怒”的传闻甚嚣尘上，但他始终予以否认。去年3月，他任命在蔡上兵事件调查中涉嫌施加外部压力的关键嫌疑人前国防部长官李钟燮为驻澳大利亚大使，这一行为堪称是将公正、常识和法治全都抛诸脑后的象征性场面。他还接连否决了针对自己的《蔡上兵特检法》。
因政治掮客明泰均的爆料而浮出水面的国政垄断嫌疑也是同样的情况。去年11月7日，尹锡悦在面向国民的记者会上表示，“我与明泰均之间并无任何不当行为，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然而，最近公开的他与夫人以及明泰均在KakaoTalk和Telegram上的聊天记录表明，他的这番言论大多不实。
■ 不沟通和独断专行
尹锡悦任内始终处于“朝小野大”的局面，理应通过与国会沟通、与在野党合作来争取施政动力。然而，他首先着手的却是将执政党国民力量党的领导层换成自己人。他干涉党内事务，逼走党首李俊锡，随后安排亲信金起炫担任党首。他与在国会选举失败后担任紧急对策委员长并晋升进入领导层的韩东勋也持续发生矛盾。
他与在野党之间更是陷入极端对立状态。从2023年4月的《粮食管理法》开始，到宣布紧急戒严之前，他对由在野党主导在国会通过的25项法案行使了否决权。他将在野党和批评自己的势力一概指为“反国家势力”“共产极权分子”。而对于因自身过错导致执政党在去年4·10国会议员选举中惨败，他未曾反思一丝一毫。在选举后，他仅仅与在野党党首进行过一次一对一的会谈，之后再无互动。
面对爆粗口争议（2022年9月）、梨泰院踩踏事故(2022年10月)等引发国民质疑和愤怒的事件，他始终回避责任。其外交政策集中在韩美日三边合作及改善韩日关系，却引发了如缺少“强征劳工”表述的佐渡矿山悼念仪式等“屈辱外交”的批评。2023年2月提出的“医学院招生扩招2000人”政策，虽初衷是通过增加医生数量来提升医疗服务，但未能妥善协调医疗界意见，反而使医疗体系混乱持续一年以上。
■ 诡辩与煽动
在宣布12·3紧急戒严后的去年12月12日，尹锡悦发表对国民谈话，称弹劾国务委员、削减政府预算案的在野党是“破坏自由民主宪政秩序的怪物”、“扰乱国宪的势力”，力图为其非法戒严行为辩护。然而，宪法规定宣布紧急戒严的条件是“战争、事变或类似的国家紧急状态”。他宣布违宪违法的戒严、封锁国会、试图掌控中央选举管理委员会、指示逮捕政治人物，破坏宪政秩序，但却执迷于偏执妄想的诡辩。国会于去年12月14日通过了弹劾议案，暂停其职务。去年的最后一天，法院以“内乱主谋”嫌疑签发了逮捕令，其肆意妄为似乎才有所收敛。
然而，他沉迷于YouTube上的极右翼逻辑和阴谋论，对恢复宪法秩序和民主主义的市民们的努力和期望始终不屑一顾。尹锡悦的极右翼倾向在其就任初期就已显现。“12·3内乱”后积极支持尹锡悦的“全光勋牧师之流”极右翼YouTube博主和“街头右派”曾被邀请参加尹锡悦总统就职仪式这一点就可见一斑。此后，原本处于政治边缘的极右翼YouTube博主和具有极右翼倾向的人士开始担任公共机构和总统办公室的相关职务。尹锡悦热衷观看极右翼YouTube频道，还会将鼓吹不正当选举阴谋论的视频发给身边的人，这一传闻在龙山和汝矣岛广为流传。
陷入危机时，尹锡悦的“极右翼本性”更是暴露无遗。今年1月1日，他在官邸前面对聚集的支持者，将他们称为“自由民主主义的守护者”，并呼吁“要战斗到底”，还请求他们阻止自己被逮捕。他声称“由于国内外主权侵犯势力和反国家势力的作乱，韩国正处于危险之中”，激化对在野党与批评势力的敌意，进一步煽动极端支持群体。1月15日，他在被高级公职人员犯罪调查处(公调处)和警察逮捕、拘留之前，指使“警卫处忠诚派”将汉南洞官邸变成了“堡垒”。1月26日被检察机关拘留起诉后，他的诡辩和舆论战仍在宪法法院的审判庭上继续上演。
在2月25日进行的弹劾案庭审第11次辩论中，他陈述“最终意见”时依然毫无悔意，将自己的内乱行为称为“借助戒严这一形式向国民发出呼吁”，并表示“不会留恋剩余任期，将修宪和政治改革视为最后的使命，为改进‘1987年宪法体制’竭尽全力”，依然没有放弃重返职务的希望。
■ 尹锡悦的“账单”
随着内乱罪相关刑事案的审理以及“明泰均丑闻”调查的进行，追究前总统尹锡悦过错的行动还将继续。12·3内乱给韩国的政治、外交、经济和社会各方面都留下了严重的裂痕和巨大的损失。经济持续低迷，民生经济失去活力。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决定对韩国征收25%的对等关税已经使韩国经济亮起了红灯，代总统体制下的政府对此无能为力。去年12月6日(当地时间)，美国财经杂志《福布斯》针对韩国宣布紧急戒严发表评论称，“尹锡悦是国内生产总值(GDP)杀手”，并警告“最终，5100万国民将不得不分期偿还这场自私政治赌博的代价”。如今，这一预言正逐渐成为现实。最重要的是，尹锡悦的所作所为为本应处于社会少数派的极右翼势力提供了发声和扩张影响的政治平台。韩国民主要恢复常态，势必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代价。
“回到崩溃之前”——这句出自导演朴赞郁影片《分手的决心》的台词，近日出现在4月1日发布的“电影人呼吁罢免尹锡悦视频声明”中，吸引了众多市民的目光。为了清除尹锡悦在社会各处埋下的“内乱地雷”，重建被破坏的宪政秩序，现在正是需要每一位市民付出汗水和热情的关键时刻。
李丞焌 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