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朝中三国的聚餐
我们到达丹东的第一天是“国际3•8妇女节”。中国和朝鲜都为女性设了休息日。朝鲜族企业家K某经营贸易公司，而K某的朋友则经营着有朝鲜工人工作的服装工厂。K某的朋友将朝鲜安全代表（工人代表）和3名女职员叫到外面，一起聚餐吃肉。我和姜博士去了其他的饭店，没有空位，又来到了她们旁边的位置。和他们一起的还有经营着有朝鲜工人工作的其他水产品工厂的朝鲜族老板L某。穿着羽绒夹克和棉裤的朝鲜女工和男工代表分坐在不同的桌子上各自烤肉吃，后来又坐在了一起。
几个看起来也就20岁出头的女工都不太会喝酒。这一桌上，只有包括我在内的4名女性不怎么喝酒。不会喝酒的人们只从眼神就可以看出对方是同类。女工们从老板手里接过酒杯，就互相交换了眼色。即使听到“如果不会喝就只接过去，可以不用喝”，也是轻轻摇摇头。工人们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微笑一下。表情很开朗，朝鲜工人们从去年开始就不能外出。朝鲜领事馆向工厂老板发布了禁止外出的通知。水产品工厂的老板L某向朝鲜工人介绍我和姜博士是“延边人”。实际上，老板L某只以为我是姜博士的后辈研究人员，并不知我的身份。
3月8~16日，在丹东的这段时间，我有各种身份。有时是人类学的预备研究者，是首尔某大学（并非我的毕业学校）姜博士的后辈。有时候，我被称呼为“呀，你”。和朝鲜有较深联系、或者工作了10余年的人们必须是彻底的影子人。必须是“藏起来的存在”，才能不让对方（指贸易对象，即朝方合作伙伴）感到有负担。对朝企业家们对记者只有能够说出来的话，而不会讲自己想说的话。因此，这9天8夜我只以名字“有利”代称，而非职务。因为当天是国际妇女节，男人们向女人劝酒“喝完啤酒”。
结束用餐后，四名朝鲜工人先从座位上起来。L老板向朝鲜女性们说道“和这位姐姐握个手吧”，三个女人、三个工人、三个朝鲜妹妹和我握了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笑笑。
L老板渐渐醉了。经营水产生意的L某雇佣了300余名朝鲜工人。“我们工厂有一些到了出嫁年龄的孩子了，二十五六岁，回到祖国之后就要嫁人了。有时看到她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工厂里的孩子们来到中国挣了第一笔钱会买什么，你知道吗？我们工厂有70%的工人会买玩偶。哈哈哈，熊或者狗玩偶。所以我问她们‘为什么要买这个？’，她们说想抱着（玩偶）睡觉。还会买一些六个月或者一年后结婚会用到的东西”。
L老板酒喝得越来越多，舌头也开始打结了。“我真的……我们作为一个民族……很懂他们（朝鲜工人）。无关政治什么的，真是很奇妙的关系。在这里，如果真的说你是从韩国来的，她们是不会握手的。我说你是从延边来的，是让他们‘知道但装不知道’。意思是作为一个民族，而非敌人，大家来喝一杯酒吧。我们真的为了民族的团结，为了统一……但是我们并不是主角。我们中国国籍的没有国家，没有祖国。朝鲜族去了朝鲜被称为在外同胞，到那里（韩国）被称为海外同胞。真是可怜的人。如果能说你们从韩国来，或者从南朝鲜来，该多好啊。流泪了啊。提到（国籍）的话，现在就必须分开”。
L老板继续自言自语。“不是有思想嘛，我不喜欢这个。我带着职员工作，跟她们很亲近。明明是为了我挣钱而努力，但孩子们还是很尊重我。每个月捉两只猪，隔一天两天让她们打打牙祭。问她们‘想吃吗’，这是我的心意。但，朝韩两方都不懂我的心意”。L某的话即使醉了，也时常夹杂着自嘲。“我是中国朝鲜族，我无所谓，我只要挣钱就行。我不喜欢费心思……有点不爽”。L某的工厂里，来自中国和朝鲜的工人一起工作。但是，生产线是不同的两条线。韩国公司不能收朝鲜工人们生产的产品。朝鲜工人所生产的产品向欧洲，中国工人生产的产品来到了韩国。这是因为2010年5月24日，朝韩经济合作遭到禁止。
■坐在缝纫台边
第二天，即3月9日上午9时，我们来到了前一天见到的工人们工作的服装工厂。作为礼物，我们买了一箱苹果。工厂院子里有一处像窝棚似的小塑料棚。里面储存着工人们自己腌的泡菜。1层走廊两旁是工人们的宿舍。可以看到有沐浴设施。上了一层之后，就是工厂。“阿里郎~阿里郎~白头上的阿里郎~我们~向着白头上去”，喇叭放着歌曲。可能是因为时常有客人来工厂，工人们并没有注意我们。昨天见过的女工人们正在缝纫台制作衣服。我们无言地交换了眼神。“你好”她笑着说。工厂台阶上有一只不知名的狗。问工厂里工作的朝鲜族管理人员狗的名字，才知道叫“相根”。这是韩国一只出演综艺节目很有名的狗的名字。虽然朝鲜工人们可能并不知道“相根”的含义。
中午12点，女工们关掉了歌曲。工人们来到楼下的食堂。在空空的工厂里逛了逛后，我们做在了缝纫台边。前一天握过手的三位伙伴，以及二十几岁的工人们也会在宿舍中抱着熊、狗玩偶睡觉吗？
■下次采访中，我们直接与平壤进行了通话，对和朝鲜一直联系长达10-20年的韩国对朝企业家们的故事进行了交流。最近开城工业园区关闭了。但是，经济交流并非只能通过开城工业园区实现。（未完待续）
朴有利 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