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后一个月，关于制裁效果的预测众说纷纭。制裁明显对朝鲜的对外贸易造成了一定影响，不仅海运物流出现萎缩，金融交易也变得非常艰难，包围朝鲜的国际贸易制裁网正在越收越紧。但制裁也存在很大局限。韩美日三国作为与朝鲜没有任何贸易关系的国家，所谓制裁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没有贸易何来制裁？嘴上叫的再怎么响亮，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历史上最强硬的决议究竟是否能够获得历史上最强大的制裁效果呢？其答案取决于中国的做法。中国宣布将忠实履行联合国决议。但中国所强调的“完全忠实履行决议”与朴槿惠政府对此的解读全然不同。朴槿惠政府看到从丹东运往新义州的货物并无明显减少，于是质问中国是否切实履行了决议。这是因为朴槿惠政府误读了决议内容。决议本身就允许民生目的的贸易，决议中没有一句话提到要求停止所有贸易。
中国强化了针对军需用品和战略物资的通关管制，并强化了针对边境走私贸易的取缔力度。这对于朝鲜来说，是一大重创，因此也爆发出了抱怨的声音。但中国不同于韩国，没有对正常的贸易加以阻止，尽力避免给本国企业造成损失，给国家利益造成损害。
而且，中国东北三省地方政府在对朝制裁问题上表现消极。东北三省21世纪最初十年曾依靠中央政府的支援政策获得高速增长。但从2013年开始，政府主导的增长战略逐渐遭遇瓶颈，增长率开始下滑，人口开始逐渐外流，工资水平开始上升。丹东、珲春、和龙市之所以推动与朝鲜建设“边境经济合作区”，便是出自对朝鲜稳定廉价劳动力的需求。地方政府还利用边境地区的优势大力推进旅游产业。连接丹东和新义州的新鸭绿江大桥工程已经结束，连接珲春和罗津的新图们江大桥也将在今年10月竣工。
制裁政治学未能考虑到涵盖朝鲜在内的“分工经济学”。朝鲜是东北亚劳动集约产业的生产工厂。朝鲜负责部分生产过程的大部分工业产品都标注着“中国产”的原产地证明销往全球各地。“朝鲜生产”以华丽衣服上的刺绣、电子产品的部分零部件或者软件的底稿等形式隐身于“中国生产”之中。我们能对在韩国流通的无数中国产品中“不确定的一部分”进行制裁吗？对部分生产过程的制裁根本无法实现。一不小心就会造成韩中贸易摩擦。只要有需求，就一定会有某种形式的供应。这种按照经济原理形成的分工经济学不会那么容易被扫荡一空。
一般来讲，制裁在很多情况下都会引发战争，而且会导致相关国家进一步强化权力，受害最深的永远是弱势群体，因此属于一种失败概率极低的政策手段。当然，制裁也有过成功的先例。那便是像制裁南非共和国的人种歧视政策一样目标明确且几乎所有国家一同参与制裁的情况。对朝制裁若想获得成功，中国的合作必不可少。
若想得到中国的合作，必须与中国拥有共同的制裁目的。联合国决议第50条明确写道“支持六方会谈和9.19共同声明”。制裁只是解决朝核问题的手段。朴槿惠政府期望通过制裁促使朝鲜政权崩溃的想法与国际社会的协议相去甚远，并且违背了决议49条强调“韩半岛和平稳定重要性”的精神。与中国抱着不同的目的，自然难以得到中国的合作。朴槿惠政府过快耗尽了手中的所有筹码，现在手中无牌，充其量只能做个看客。忘记本来目的的制裁最终失去了方向。
金延哲 仁济大学统一学部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