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乭九段与人工智能AlphaGo的对决就像罗马时代罗马竞技场上角斗士与猛兽的对决一样，将人类的思考幅度从“谁会获胜”拓宽到了“人工智能究竟是什么”。人工智能甚至具备了被认为是人类特权的“学习”和通过学习获得“直觉”的能力。虽说现在人工智能“还不具备围棋之外的其他能力”，但用不了多长时间，“懂得系统性学习和思考的人工智能”就会被制造出来，而学会无限自我学习的人工智能是否会产生“我是谁？”的思考，发展到具有哲学自我意识的阶段呢？AlphaGo的存在已经让人们认识到，工业革命后机器的发明已经超越仅仅取代人类体力和单纯劳动的水平，逐渐发展到足以取代曾是人类专属能力的“做决定（decision）”的水平。如果人工智能更进一步发展到可以像笛卡尔一样说出“我思故我在”的程度，“生命”的定义又该如何界定呢？
在进行哲学思考之前，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因为人工智能消失的工作岗位和生存问题。预计那些需要承受巨大感情压力的呼叫中心工作人员将首先被那些对任何辱骂都无动于衷的机器人取代，接下来是基金经理、法官、教师等等。哪一类人在哪些领域又能赢得过机器人呢？记者行业也是一样。外国已经出现用计算机代为编写天气、股市情况、体育比赛结果等简单报道的事例。对于笔者正在书写的专栏，如果像AlphaGo一样，将迄今为止无数的报纸专栏输入程序进行类别分析，每天不断录入新的报道，并对报道的论调和难易度进行分级分类，是不是就会出现如同电烤箱一样的电子专栏机器呢？到时候人们该从何处找回变得“无用”或“低效”的人类价值呢？难道我们要像工业革命初期的破坏机器运动一样去设法破坏AlphaGo吗？
本世纪的人类曾经以为，待到科学高度发达，一天只需工作两个小时就可以享受富足的生活。然而事实打破了这一预测。人类的工作时间反而越来越长，人生也变得越来越紧张疲劳。生产效率提高带来的好处只落入了“拥有机器（生产工具）的少数人”手中。在人工智能时代即将到来之际，人们普遍为人工智能与人类对决、人工智能统治人类的社会感到恐惧，但从资本主义的经验来看，在《终结者》、《骇客帝国》中描绘的时代到来之前，社会的所有机会和财富将全部集中到拥有人工智能的少数人手中，人类首先将会迎来一个极度不平等的社会。
回首以往时代，如同查理•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一样，在高呼“更多、更快”追求效率的时代面前，人类逐渐变成了机器。现在我们正面临着人类逐渐机器化、机器逐渐人类化的时代。在人工智能时代已经到来的今天，若想在人工智能面前保持人类的本性，人类要做的不是想方设法在比赛中赢得人工智能，而是回到人类的本能中来，保持人类本来的尊严。不同于需要在比赛过程中偶尔起身去洗手间、需要睡觉、吃饭、与家人拥抱的李世乭，AlphaGo对围棋之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人类在比赛中不可能战胜拥有无限生产力的“AlphaGo”，但我们社会在发展过程中一直有意忽视了下棋（生产）之外的“低效率”活动。若想保持人类的本真，就不应追究成为“AlphaGo”，而应回到“李世乭”的状态。而若想做到这一点，人类首先要学会自己或通过集团管约的方式克制欲望。
权泰浩 数码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