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伦亨 评论员
现在一想到“那天的事”，似乎即使睡着了也会一跃而起。
2006年5月4日，在原计划进行美军基地扩建工程的平泽大秋里和棹头里，代号为“黎明黄雀”的行动开始了。为执行此次行动，美军动用了警察110个连的1.15万人，首都军团700个特战团2个连的2800多人。美国军警和农民、守卫兵在面向大秋里小学(现已消失)正门的美军部队的侧门前发生了第一次冲突。像狗群一样被军警粗鲁驱赶的农民、工人和学生在大秋小学里静坐示威了几个小时后，又流着血像狗群一样被拖了出来。以这种方式获取土地建设的美军基地“汉弗莱斯营”，是除了美国本土以外全球最大的美军基地。
或许是因为黄雀的悲剧受到了冲击，笔者有一段时间连目光都不会转向平泽那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笔者逐渐意识到了围绕韩半岛和东亚的严峻安全形势，想法也逐渐发生了改变。考虑到驻韩美军在韩国国防安全中所占的比重及其“威慑力”，韩国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承担美军在驻扎过程中产生的“费用”。这场“叛变”让笔者失去了不少平泽时期的朋友。
那么驻韩美军的威慑力是什么呢？在哈佛大学客座教授约瑟夫·奈等人与日本媒体人春原刚的对话集《日美同盟vs中国、朝鲜》(2010)一书中,对此给出了非常有趣的回答。在克林顿政府中担任过助理国防部长的著名学者约瑟夫·奈教授被问及，要让美国对朝延伸威慑策略发挥作用的条件是什么时表示，在发生类似核威胁事件时，成为美国保卫日本的担保的不是核武器本身，而是驻日美军的存在。
事实上，一个国家甘愿遭受核攻击来守护另一个国家的延伸威慑承诺等于宣布“这个谎言是真的”。关于这一点，有一个有趣的故事。1961年6月2日，在巴黎峰会上，法国总统戴高乐问美国总统肯尼迪，“苏联使用核武器时，美国会保护我们吗”？年轻的肯尼迪给出了“是”的标准答案，经历过千难万险的戴高乐再次问道，“苏联的侵略延伸到哪里时，何时打击哪个目标”？这是戴高乐在追问美国是否能为巴黎牺牲华盛顿和纽约。对此肯尼迪无法作出回答，也无法阻止已经走上独立核武装道路的法国。
那么，美国能为首尔牺牲华盛顿和纽约吗？对此，美国也已给出标准答案。美国总统拜登在去年4月26日的《华盛顿宣言》中信誓旦旦地表示，“包括核打击在内美国将动员一切国防力量来支持保卫韩国的对朝延伸威慑措施”。
虽相信这一点无异于傻瓜，但韩国很长一段时间并未像戴高乐那样向美国进一步提问。美国不得不履行承诺是因为存在“最低限度的担保”。当美国真正在“紧急情况”下做出“极限判断”时，考虑的“唯一”变量恐怕不是韩国的命运，而是驻守在平泽汉弗莱斯营、神奈川横须贺基地、冲绳嘉手纳基地的美军及其家属的命运。若该基地被朝鲜或中国的核打击彻底摧毁，数万美国人将面临悲惨结局时，美国有可能按照拜登承诺的那样，做出“立即、压倒性和决定性的应对措施”。从这个意义上说，2.85万名驻韩美军及其家属的存在无异于美国为韩国提供的“血肉担保”。
11月参加美国大选来临之际，在特朗普阵营中接连出现有关“撤离驻韩美军”的言论。也有人不是单纯地要求韩国支付更多的钱，而是像“马拉松倡议”负责人科尔比那样，提出了破坏韩美同盟存在意义的主张。虽笔者不认为这种极端意见会在美国朝野获得广泛支持，但谁又能保证结果如何。美国撤离驻韩美军，无异于撤回对韩国许下的对朝延伸威慑承诺，也无异于宣布将韩半岛排除在外的第二条“艾奇逊防线”。尹锡悦总统应该带着忧心在睡梦中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