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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懂25岁智惠的眼泪

[计划:幸福与共的社会]
向青年提供公平的起点

(图片来源:韩民族日报社)

将凡士林涂抹在手指之上。

“智惠啊,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在首尔读了大学,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冲咖啡吗?……”

为她涂药的母亲忍不住开了口。李智惠(化名,25岁)只是低头看着起了湿疹而红肿的手。

2014年7月,即将毕业的智惠进入一家咖啡店做合同工。当时父亲因病休假,智惠急需自己工作赚钱,于是便选择了一边学习最后一学期课程一边赚取生活费的权宜之计。

她前往首尔明洞某店铺打工。短短半年时间,洗刷和打扫卫生的工作就使她双手变得粗糙不堪。受生活所迫,她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为正式就业进行准备,每月70万韩元的收入刚够拿来付月租和生活费。她还取消了用节省下的零用钱进行的每月2万韩元的住宅承购储蓄。就在考入大学来首尔读书之时,无论是智惠还是她的家人都从未想到曾以为甚是平凡的入学→毕业→就业→结婚等顺理成章的人生轨迹竟然会走得如此艰难。

青年一代的“希望输送带”正在逐渐断裂。对于还有很长人生路要走的青年一代来说,那些被老一代视为理所当然的“朴素人生轨迹”正处于岌岌可危且随时都可能断裂的“输送带”上。《韩民族日报》在“大学明日20多岁群体研究所”的帮助下于去年12月通过面对面、电话或网络等方式,针对215名20多岁的大学生、应届求职生和上班族进行了深层访谈。

《韩民族日报》采访的青年中,72.5%表示“生活压力很重”,而这些压力的中心来自“就业”。关于谈到“青年”时最先想起的词汇,大多青年选择了“就业、就业准备、就业难”(49.8%)或“失业”(10.8%)等关键词,可见就业对青年群体的束缚程度已经达到以往各代人无法比拟的水平,以至于“恋爱”(4.0%)、自由(4.4%)等代表青年的关键词都被挤到了后面。父母的竞争力等无法选择的条件对青年生活造成的影响也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深刻。青年们普遍因为“家庭条件和供养家人”的问题(19.9%)或“经济困难”(11.8%)等先天条件而备受煎熬。

他们也曾以为自己可以一步步登上眼前的阶梯,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组建一个温暖的家庭、过上稳定的生活,却没有想到实现这些普通人生愿望的门槛竟是如此之高。图为去年12月29日智惠结束工作回家时看到的小区风景。

即使如此,青年们仍在激烈挣扎,试图找到可以越过高墙的“希望之梯”。所以他们感受到了超越真实年龄的疲惫和痛苦。对于他们在人生不同阶段遭遇的绝望,我们是否都能够了解呢?

无力……20多岁的“老人”

“本想在大学毕业后找个工作平凡过日子,没想到走到这般田地,真想删除自己的存在。20岁出头时一直在努力工作学习,努力生活,最终还是走到了极限。”

拿到首尔中上流四年制大学的毕业证后,智惠的生活依然没有发生大的改变。她在去年2月的毕业仪式上获得优等奖,并以学生代表的身份进行了发言。虽然辞去了咖啡店的工作,但重新找的工作依然是合同工。后来她曾重新尝试找工作,却始终不尽人意。

于是她患上忧郁症,前往医院治疗,但由于无力支付每次4万~5万韩元的花费,连去医院接受治疗也都没能如愿。通过做合同工积攒的储蓄已经用完,担心信用不良的恐惧向她袭来。因为没有就业,宅在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备受无力感的折磨,感觉自己“被深深埋进了土地里”,希望和热情的重量悉数转化为无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像智惠一样,“无力”成为了支配青年的一种感情。青年身上本应具备的充满活力、乐观向上等形象越来越模糊,却早早表现出了一般在历经沧桑后才会感觉到的悔恨情绪。关于“最近一个月最常感受到的情绪”(可多选),选择“无力”的青年人比例最高(26.0%),其后依次是“没感觉”(13.5%)和挫折(13.0%)。“无力”和“没感觉”的比例甚至远远超过了“愤怒”(4.2%)。

图为智惠的单人房门口贴着她自己写下的“警句”——“走出去!去工作!我还有债要还”。

特别是父母的地位越低,感受到负面情绪的频率就越高。父母的经济能力处于中上层的青年有43.8%抱有“自信”等正面感情,但这一比例按照中产层(35.7%)、中下层(31.7%)和下层(14.7%)的顺序依次下降。如此一来,在提起“青年”时最先想到的词汇中,“不安”、“绝望”、“债务”、“奴隶”等负面联想占据了65.3%之多。在准备就业的青年集体中,对自己作出负面评价的青年更是高达74.7%,比例最高。

不同的起跑线

“那是一个晚夏的午后,当时我正在学校办公室打工。剪胶带为图书馆的书贴借书码时,不小心割到了手。因为当时太累,太困了。那时的我为了尽可能多赚一分钱而拼命打工,却忍不住产生了‘有点不对劲’、‘颠倒了主次’等想法。”

智惠从2010年进入大学开始,周末就一直在便利店打工,还被选为劳动奖学生,平日在学校图书馆工作。考试期间朋友们为了学习而无法工作时,她就会补上他们的空缺,顺便多赚些工钱。另外,她晚上还要前往咖啡店进行夜间打扫,一直工作到接近午夜。

“父母为我缴纳了440万韩元学费,给我租了40万韩元的月租房,每月还给我30万韩元生活费。他们作为中产层,这已经是能够为我提供的最好条件了,我很感激,也感到很歉疚。”

即使如此,她的生活依然很拮据。入学后购买了一张1万韩元的复印卡并复印了两本书,这就花去了百分之十的生活费。另外,手机充值、交通费等处处都要用钱。为了节省洗发水,她剪短了头发,甚至还为省钱而偷拿过学校洗手间的卫生纸。

工作安排得太满,使她很快瘦了下来。这让她颇为高兴。因为瘦了漂亮?不是,而是因为瘦了就有更多的廉价衣服可供挑选。

受制于昂贵的学费、准备就业过程中所必需的各种费用日渐增加、高物价等因素,父母能够在经济上为自己提供多大程度的支持成为了改变竞争起跑线乃至改变青年人生轨迹的决定性因素。被问到“最想改变自己目前拥有的什么条件”时,青年们选择最多的是“竞争力”(18.9%)。其中认为父母的竞争力处于中等以下水平的青年人做出这一回答的比例较高,而认为父母的竞争力处于中等以上水平的青年人则大多给出了“外貌”、“性格”、“人际关系”等多样化答案。

没有出口的未来

“考虑到父母为我支付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人。”

智惠从未想过组建家庭、生育孩子、购置房屋等问题。目前她正以实习生身份工作,一月收入127万韩元,拿到了迄今为止自己的最高年薪,但无奈这份工作半年后就会合同期满。

“妈妈在我这个年龄已经生下了我,而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想结婚,只要能够像现在一样不再为生活费犯愁,就已经是万幸了。”

青年们普遍像智惠一样认为自己不可能拥有父母一代所处的社会经济地位。特别值得关注的是,父母的经济地位处于上层水平的青年中,有66.7%乐观认为自己可以拥有像父母一样的经济地位,但在父母处于中间阶层、中下层乃至贫困层的青年中,这一比例却相对较低(分别为55.2%、60.0%、52.9%),他们多表示“父母一代人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获得地位,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无论是竞争结构还是竞争水平,各种环境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富益富贫益贫的两极正在日益深化”。

虽然如此,总有一天梦想会实现

智惠说“我很有野心,想继续学习,也想着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去做喜欢的事”。

智惠说自己现在甚至不知道能否安稳度过这一年。整天以合同工身份工作,使她很难抽出时间为寻找其他工作做准备。但为了赚取生活费,也不能就此辞职。不过,她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即总有一天会做向视力残疾人展览美术作品等将文化与技术融合打造内容的工作。当然,她为这个梦想附加了一个前提,那便是“总有一天”。

在无力感和挫折之中,青年们并没有完全失去“喜悦”(9.5%)和“活力”(6.3%)等正面感情。虽然比例不高,但“热情”和“挑战”等正面词汇依然是提到“青年”时人们脑中经常浮现的“关键词”。青年枢纽策划室长申允贞(音)解释说,“青年们没钱的时候知道去打工,还会积极参加对外活动和实习,并积极参与Spec等竞争”,“外在表现出的疲困和无力感说明他们其实充满希望与活力,正在不懈为未来奔波”。

朴承宪 记者 abcd@hani.co.kr

韩語原文: http://www.hani.co.kr/arti/society/society_general/72439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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