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亨根 社会学家
我喜欢阅读教养科学的书籍，尤其是生物进化领域有深度的书籍。但偶尔也会有“认清现实”的时候。进化生物学的前提是，所有生物都有生存和繁衍的本能。这种本能起源于原始的单细胞生物，经过数十亿年的基因复制进化，最终形成了人类。但因为我不生孩子而打破了这条漫长的进化链。突然间，我对我的祖先感到抱歉，他们挣扎了数十亿年，只为能够繁衍后代。也许我应该为此默哀。
整个韩国都在为低生育率而恐慌，那么这个国家迟早会灭亡。《纽约时报》一则专栏文章警告称，“韩国人口下降的速度比中世纪西方黑死病时期还要快”。据说，0.7的总和生育率都很难找到历史性事例。
早在20世纪末，我就放弃了养育下一代的想法，这无意中让我成为了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之一。与其说是严厉的警告或崇高的训诫，不如说是我不得不坦白自己的犯罪动机。结婚时，我和妻子还是研究生，仅仅靠兼职维持生计，但我们还是结了婚。妻子的积蓄再加上双方父母的帮助，我们在贫民区的最高处买了一套新房。我们把各自的家当合起来，并花费40万韩元置办了结婚物品，在像单身出租屋一样的新婚房里生活了下来。
但养育孩子却是完全另一回事。养育子女意味着承担责任，如果家庭中没有人放弃工作或学习，就不可能养育孩子。通常情况下，女方父母会因为心疼女儿的事业而承担起养育孩子的责任，但有时，男方父母也会挺身而出。父母的腰都累弯了。对于两方父母都是自己做生意的人来说，都在过度劳累，甚至到了 “自我剥削” 的地步。父母带孩子也不容易。我们的父母从来没有因为我们没有孩子而责怪过我们，只是觉得惋惜而已。
但最重要的是前途未卜。当我决定去读研究生时，我的前辈们劝阻了我。他们认真且严肃地问道，“你家很有钱吗？”他们告诉我，除非拥有美国博士学位，否则找不到全职工作。忘掉韩国学术界的殖民性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声音，去国外留学。我没有批评留学的想法，但我认为有些人应该留在贫瘠的土地上。眼前的现实更加残酷。女性占研究生总数的一半以上，但女性被任命为专职教授却异常困难。还有数不尽的不稳定的工作在等着我们，虽然这是我们所选择的生活，但我们不能在到处兼职时选择为人父母。
我们是例外吗？不是的。2000年初的时候，我去参加吊唁时和一群30多岁到40多岁的研究生前后辈们坐在了一起。有人惊讶地说道，“这里一共有16个人，但是只有4个人生了孩子”。当时有很多不婚人士和很多在读的职场夫妇，但大多数人都不是正式员工。就这样消亡也不错，有一种一起消失的奇妙的悲伤感。
当时的我们放弃结婚生子是个人做出的选择，而现在的年轻人们不结婚、不生子，这不是选择，而是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据说政府每年在低生育率问题上花费数万亿韩元。当然也有很多好的方面。但是，年轻男女并不是生儿育女的机器。就像你的父母生下你不是为了把你卖到劳动力市场一样，年轻人热爱自己的国家，但也不是为了成为促进国家经济和社会福利增长所需的劳动力。如果有适当的激励措施，他们就会在刺激下生儿育女，这种想法本身就令人毛骨悚然。他们为什么不生孩子呢？是因为他们害怕一个为提高生育率而树立对策的世界。
与其让人们去生小孩，不如问问这个世界是否值得人们去生孩子。根据联合国下属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网络发布的《2023年世界幸福报告书》，韩国的幸福度在137个国家中排在第57位，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38个成员国中排在第35位。名列前茅的是芬兰、丹麦、冰岛、挪威等西北欧福利国家。
基于2017年至2019年调查的韩国保健社会研究院的报告《韩国人幸福和生活质量的综合研究》（2021年）中详细地进行了国际比较。当时，韩国在153个国家中排名第61位，在OECD中排名第35位。报告分析了排名靠前的国家与韩国在幸福感方面的差异。在人均收入、健康预期寿命和宽容度等项目上没有太大差异。然而，在社会支持、自由选择生活以及对腐败的看法等方面却存在巨大差异。韩国人生活在一个自力更生、无限竞争的社会中，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几乎没有能够信任和获得支持的朋友和亲戚。在发达国家，正式员工的稳定性和非正式员工的高工资是“选择”的问题，而在韩国却是“命运”的问题。胜者的正式员工垄断了特权，而败者的非正式员工则长期受到歧视。报告指出，幸福越不平等，国家就越不幸福。韩国高度的幸福不平等表明，提高不幸福人群的幸福感是提高整体幸福感的最佳途径。
现任政府和保守派似乎并不这样想。他们认为，韩国人之所以不幸，是因为他们吃得太饱。虽然工作时间仍然是OECD最长水平，但韩国人没有休息的资格。为了让人们多工作，他们推行“劳动改革”。韩国的福利预算仅为OECD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但政府仍表示要减少并取消补助金。他们认为，韩国人需要勒紧裤腰带，更加努力地参与竞争。这仅仅是保守派的问题吗？也有不少的“民主市民”表示，“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没有经过考试的非正式员工获得与我辛辛苦苦换来的正式工作相同的待遇”。他们高呼团结却又拥护歧视。就这样一起制造地狱。
不如干脆取消“低生育率对策”这一说法。即使出发点是好的，但以这种方式推行，就会成为一种只追求增长的手段和刺激人类积累欲望的工具。当这个世界对我们如此不尊重时，我们会以打破千百年来本能法则的决心来做出回应，这就是人类的尊严。最重要的是去创造一个相互尊重的人生和一个美好的世界，当这样一个幸福的世界到来时，年轻人会爱自己，会幸福的相爱，无论他们是否愿意生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