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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直面《僵尸校园》中的“基生受”

Netflix原创韩剧《僵尸校园》剧照。(图片来源:Netflix)

赵文英(音) 延世大学文化人类学教授

赵文英(音) 延世大学文化人类学教授

在观看Netflix电视剧《僵尸校园》时,被“基生受”(指低保户)一词吓了一跳。为了躲避僵尸,好不容易逃到广播室的娜妍对同班的景修说了这句话。这是“基础生活保障受领者”的简称。 危急情况下,娜妍看到景修手背上的伤口,怀疑他被僵尸咬了。平时娜妍对住在“出租公寓”里的景修也抱有不满,原因是景修为了抄近路上学经常横穿娜妍家小区。随着日常的烙印与被僵尸病毒感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娜妍对景修的怀疑摇身一变成了确信。娜妍去找被隔离在录音室里的景修,不仅没有道歉,反而故意让他感染僵尸病毒。娜妍对景修说,就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我被同学逼入窘境。

在网上有很多人问“基生受”是什么意思。也有网友想到了日本的TV漫画《寄生兽》。谢天谢地。这似乎还不是一种普遍的厌恶。但在一些网络论坛上,“基生受”用来嘲讽贫穷是个人的无能,用来指责他们的“乞丐劣根性”。韩国国民基础生活保障制度已经实行了20年,但仍存在这种说法。

因为“基生受”的说法,几年前和一个学生聊天时惊慌的记忆又重新燃起。那个学生说他是基础生活保障受领者,嘱咐笔者对他进行匿名处理。他说,“这些要是被人知道的话,我就不安全了”。“安全”,笔者没想过是那个瞬间蹦出来这个词。民主化以后,韩国的人权教育和制度迅速成长。在大学里笔者看到了学生们为不成为“善良的歧视者”的细心努力。不得因性别、年龄、出身、地区等任何理由而歧视他人的《反歧视法》的制定仍然扑朔迷离,即便如此,仍获得广泛支持。学生说如果自己贫穷被人知道就“不安全”,应该如何看待这种说法呢?

西班牙政治哲学家阿德拉·科尔蒂纳(Adela Cortina)认为,对难民和移居者的敌对基础始终是对穷人的厌恶和恐惧,并将其命名为“贫穷恐惧症”。鉴于非自愿贫困既不是一个人的身份问题,也不是一个人的选择问题,他说,“贫穷恐惧症”有着不同于其他类型的仇恨或厌恶的独特之处。比如我逐渐习惯了“非残疾”“异性恋”的说法,而这种说法学习来的效果,即我们经常受到的教育是不能将残疾、同性恋视作“不正常”。但在同样的背景下,我从未想到过“非贫困”这样的说法,也从未接受过这样的教育。在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增长和发展是一种成就,是因为这种理念就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吗?所以“成为富豪”和“身体健康”一样是使用最为频繁的新年祝福语。缺陷也只是一种不幸和耻辱。

但我们只要谴责和惩罚那些被成为“贫困恐惧症”的人就可以了吗? 这样的瞬间出现在《僵尸校园》中。南罗对娜妍说“你是杀人者”,周围的同学以恶心的表情看着娜妍的场面,给人一种痛快的感觉。娜妍被大家抛弃自暴自弃般离开广播室,而老师坚持跟着娜妍,最终代替她成为僵尸的牺牲品。“你和孩子们都是因为害怕才这样……以后回去跟朋友们说对不起……一定要活着。活下来,这次换你来帮朋友吧”。在变成僵尸之前,老师留下的话打动了娜妍。娜妍鼓起勇气拿起食物走向同学所在的楼顶,然而最终娜妍还是被变成僵尸的贵南撕咬,镜头对准她的鞋子,鲜红的血不停的流着,因此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和惋惜。

在结构不平等的资本主义世界,不应该有厌恶穷人的事情。但是,如果说对贫困的刻板印象是把生产力当作最高价值的资本主义世界的必然归宿,那么这个世界的多数人实际上都是牵连者和同谋者。对“基生受”的表现勃然大怒,斥责厌恶行为,急忙制定应对措施,恐怕并不是万能的。身份下降的恐惧感和相对剥夺感、助长对生存主义竞争中弱势群体的歧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某件事成为热门话题和对此的回应都进行得太快的数字时代,在紧急情况下也留在娜妍身边,为她提供反省契机的老师的作用非常重要。

韩語原文: https://www.hani.co.kr/arti/opinion/column/103136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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