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社会的“制裁体制”或正式出现裂痕
联合国安理会事实上已无法进行后续应对
目前，朝鲜和俄罗斯正在努力突破国际法漏洞，面对联合国安理会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各国实施制裁，朝俄两国大有正面对抗之势。“付出代价”的警告将变得毫无意义，目前看来，朝俄两国间的携手合作已势不可挡。远至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近至冷战落幕的1990年后，支撑国际社会的规范陷入了无力的动摇之中。目前频繁发生的“国际社会霸凌”越轨行为似乎已经无法阻止。
■即使是敏感领域也要展开合作
2023年9月13日，朝鲜国务委员长金正恩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俄罗斯阿穆尔州的东方航天发射场举行首脑会谈，堪称是对国际政治秩序的“挑战”。在首脑会谈前后，普京明确表示将支援朝鲜正在推进的军用侦察卫星开发项目。此前，朝鲜分别在5月与8月进行的侦察卫星发射均以失败告终，同时朝鲜预告将于10月进行第三次发射。
对此，金正恩回应称:“(俄罗斯)将同朝鲜一起抗击帝国主义，建设主权国家”。在会谈结束后的晚宴上，金正恩再次强调:“俄罗斯军民为惩罚奉行霸权和扩张主义的邪恶势力抱团、营造稳定的发展环境而开展神圣斗争，我们相信俄国军民定将取得伟大胜利。”
对两位首脑的发言进行总结可以得到以下结论。俄罗斯方面将为朝鲜传授侦察卫星等尖端军事技术，朝鲜则会向因乌克兰战争陷入困境的俄罗斯提供炮弹支援等，双方就等价交换达成了原则性协议。据悉，俄罗斯方面还有可能对朝鲜开发核动力潜艇提供帮助。当天首脑会谈结束后，朝俄并未发表协议等形式的联合声明。不过，俄罗斯总统办公室(克里姆林宫)的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表示:“作为邻国，俄朝正在不宜对外公布的敏感领域开展合作。”
首先来看一下侦察卫星。联合国安理会在2006年7月15日通过的第1695号决议中要求朝鲜“停止一切与弹道导弹计划相关的活动”，这一决议在国际法上具有约束力。也就是说，如果朝鲜发射利用洲际弹道导弹(ICBM)等技术研发的运载火箭，在国际法上属于“非法”行为。相反，朝鲜却在2009年3月5日加入了《关于各国探索和利用包括月球和其他天体在内的外层空间活动的原则条约》（外空条约），并在同年3月10日加入了《关于登记射入外层空间物体的公约》（登记公约）。换言之，根据国际法，朝鲜可以主张本国拥有“和平利用太空”的权利，安理会决议和朝鲜加入的条约存在相悖。
那么武器出口方面呢？2006年10月9日朝鲜进行了第一次核试验，随即安理会在5天后通过的第1718号决议中禁止朝鲜与其他国家进行坦克、军舰、战斗机等交易。另外，朝鲜进行第二次核试验后，安理会通过的第1874号决议(2009年6月12日)禁止朝鲜进行除小型武器以外的所有武器交易。随后，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后，安理会于2016年3月2日通过的第2270号决议禁止朝鲜进行小型火器等所有常规武器交易。同时，决议还坚定地表示:“联合国会员国不得对朝鲜提供或从朝方获取常规武器、其他相关物资的生产持有以及相关培训和技术支持等。”
■“忍耐”与“期待” 共识来源为“美国”
自2022年2月末俄乌战争爆发后，以美国和欧盟(EU)为中心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武器禁运。也就是说，朝鲜和俄罗斯之间的武器交易是双重违法行为。但即便如此，目前也无法阻止朝鲜向俄罗斯提供武器。虽然美国方面威胁要进行“追加制裁”，但其对朝俄两国的制裁早已远远超出了限度。就连美国内部也有人指出，“让朝俄付出代价的说法只是空谈”。
虽然此次会谈并未具体提及，但有人指出，俄罗斯可能会在侦察卫星和朝鲜开发核动力潜艇领域提供技术支援，目前该方面存在可突破“漏洞”。此前美国称决定通过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奥库斯(AUKUS)”向无核国家澳大利亚出售核动力潜艇，此举一度陷入违反《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PT)的争议之中。在这次会谈之前，有分析称对于朝鲜提供的武器支援，俄罗斯方面将会以粮食和能源等进行“回报”。事实上，普京表示与金正恩讨论了“人道主义问题”。人道主义问题在安理会的对朝制裁决议中也被认定为例外问题，即朝鲜在该问题上可能会采取“迂回方法”。
朝俄究竟为何决定正面对抗国际社会的“制裁体制”？韩国中央大学政治国际学教授李惠正表示:“因为俄罗斯已经不想再忍耐下去，朝鲜也已经放弃了期待。”俄罗斯的“忍耐”和朝鲜的“期待”，两国达成共识的来源其实是“美国”。李惠正教授指出:“以美国为中心的国际社会对朝俄进行无视与制裁，同时，现有的国际秩序并没有为两国保障最低限度的生存空间，这成为了朝俄反对‘美国秩序’的理由和名分。”
早在2018年6月朝美新加坡首脑会晤以来，俄罗斯就联手中国有效削弱了联合国安理会对朝鲜核导问题的制裁。经过此次首脑会谈，作为常任理事国的俄罗斯正式表示将与朝鲜一起打破国际社会的制裁体制，从这一点来看，联合国安理会层面的后续应对事实上已无法实现。
2019年2月第二次朝美首脑会晤破裂后，金正恩于同年4月访问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进行了首次朝俄首脑会谈，会谈的核心议题是朝核与导弹。北韩研究生院大学教授具甲祐表示:“当时普京承认朝鲜是‘核国家’，并表明了核裁军会谈的重要性，而非无核化会谈。普京还强调，作为核裁军会谈的核心，需要对朝鲜的体制作出安全保障”，“有分析称俄罗斯向朝鲜伸出援手是因为乌克兰战争长期化导致长期弹药不足，这种分析未免过于肤浅”。在会谈结束后单独召开的记者会上，普京曾提及“乌克兰事态”。
■“没有美国的未来”设想中的第一个现实
在“河内朝美首脑会谈无果而终”后，金正恩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韩美的失望。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6月30日突然举行的板门店韩朝美三方首脑会谈也并未取得任何成果，之后朝鲜甚至表现出了“敌意”。此后，金正恩一改冷战解体后持续了近30年的“通过解除朝美敌对关系进行经济建设”这一对外政策基调，开始探索“没有美国的未来”。对此，韩国和平网络代表郑旭湜表示:“这是未曾发现过的新朝鲜。”
此次首脑会谈堪称朝鲜设想的“没有美国的未来”的第一个现实情况。朝鲜放弃了对韩美两国的期待，再次选择了“核导、经济并进路线”。如果说现有的并进路线是核导弹开发与经济建设同时进行，那么新的并进路线则可以用核导弹开发与“通过军需产业进行经济建设”来形容。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2023年6月出版的资料显示，美国(40%)在全球军贸市场份额中占据压倒性第一位。在过去5年中,韩国(2.4%)的市场份额迅速增长了74%，目前排在第9位。据评估，全球军贸市场规模约为每年5000亿美元。如果没有安理会的制裁，军贸或成为朝鲜最大的“增长产业”。
其起点是俄罗斯这一点更是增添了既视感。冷战时期，俄罗斯(前苏联)曾是朝鲜的最大贸易对象国。大韩贸易投资振兴公社(KOTRA)的资料显示，1990年朝鲜的对俄贸易额为22.338亿美元，占朝鲜对外贸易的53.3%。但随着前苏联走向没落，两国贸易急速萎缩。中国则取代俄罗斯填补了这一空缺。继2005年朝鲜的在对外贸易中的对华依赖度突破50%后，2014年这一数字首次超过90%。1990年朝鲜对外贸易规模为41.7亿美元，2022年为15.9亿美元(对华依赖度96.7%)。期间，中国“比较忠实地”履行了安理会制裁。这意味着，对于朝鲜来说，因国际社会制裁而陷入相同处境的俄罗斯可能是“最佳方案”。
■韩国是否应该向乌克兰支援杀伤性武器？
朝鲜供应武器是否会改变乌克兰战况？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于9月12日做客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节目时预测称:“(到冬季到来之前)战斗时间可能仅为30-45天，(即使朝鲜向俄罗斯支援弹药)也无法彻底扭转战况”。即真正的问题并不在此。美国已有人提出主张称:“如果朝鲜和俄罗斯达成武器交易，韩国也应该向乌克兰支援杀伤性武器。”也就是说，稍有不慎韩朝两国就可能在乌克兰打响“代理战”。到那时，“价值外交”将彻底成为无法摆脱的命运。
郑寅桓 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