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意志坚定的特朗普
上任同时将派遣对朝特使
最早或将在明年举行会谈
美国通过改善关系牵制中国
期待阻断“俄中朝伊联合”
朝鲜将其作为巩固“战略地位”的机会
在美国总统大选中，共和党候选人、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最终获胜。2016年他的当选曾被认为是美国政治的一次“暂时性偏离”，而随着他再次当选，有分析指出“特朗普主义”正成为美国的“日常”。不仅如此，特朗普不仅获得了更多选举人票，全国普选票数更是大大领先，共和党甚至有望同时掌控参众两院。
特朗普重返白宫后，人们普遍关注的问题之一是“是否会再次举行朝美首脑会谈”。笔者预测，2025年举行的可能性为“中等”，而2026年则为“高”。那么，会谈能否取得成果？可以预计，金正恩政权与第二任期的特朗普政府可能会达成“双方都满意的协议”，但在韩国相关评价可能会存在较大分歧。
当然，也存在相反的预测。首先，与特朗普第一任期相比，对朝政策在他第二任期中的优先顺序可能不如以往。特朗普承诺“在24小时内解决”的俄乌战争问题将被排在首位，而局势恶化的中东冲突也是重中之重。此外， 在美中战略竞争中取胜仍然是特朗普的战略优先事项之一。而韩国与朝鲜的立场也存在巨大差异。特朗普第一任期内，文在寅政府积极充当朝美首脑会谈的调解者，但尹锡悦政府则保持强硬的对朝政策 。曾将与美国关系正常化作为首要目标并参与首脑会谈的金正恩政权，在其设定的2019年对美谈判期限过后，放弃了幻想，转而走上了“新道路”，即“通过核武器保障安全，经济上依靠自力更生和自给自足，外交上以中国和俄罗斯为主”。
那么，尽管如此，为什么仍然认为朝美举行首脑会谈的可能性很高呢？首先，特朗普通过会见金正恩来解决问题的意志是一贯而坚定的。从他在2010年代初期斟酌是否进入政界时起，就主张朝美首脑会谈的必要性，2016年大选时，即使希拉里•克林顿阵营指责他为“亲朝派”，他也没有改变立场。在2024年大选期间也是如此。尤其是特朗普7月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接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并发表演讲时表示，“我与朝鲜的金正恩相处得很好”，“我们曾阻止了朝鲜的导弹发射”。他还强调，“现在朝鲜再次开始挑衅，能与拥有大量核武器的人相处得好是一件好事”，并表示“如果我们再次会面，我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他的一个亲信还提到，“特朗普上任之后会立即指定一位‘非常优秀的人’作为对朝特使，并迅速派往平壤，商讨推动首脑会谈的方案”。
特朗普的信念和优先事项之间可能会出现矛盾，包括俄乌战争和美中战略竞争等其他外交政策。然而，这些议题与对朝政策是“互相关联的问题”。为了解决俄乌战争问题，特朗普也不得不考虑朝鲜派兵的潜在问题。拜登政府在对朝沟通渠道完全中断的情况下只能表示担忧，而特朗普则可能会利用他与金正恩的友好关系，通过派遣对朝特使等方式解决朝鲜派兵问题。此外，改善朝美关系可以让美国在与中国的战略竞争中占据优势，同时阻止国内两党普遍担心的“中俄朝伊联盟”形成。
不过，外交是有对手的博弈。即使特朗普试图促成首脑会谈，金正恩是否会响应也尚不确定。实际上，自2019年底，也就是特朗普第一任期中期开始，朝鲜就已进行“放弃对美关系正常化并进入长期对抗”的重大转变，并认为已取得了相当的成果。朝鲜的这种转变不会轻易改变，除非美国对朝敌对政策有实质性的变化。同时，特朗普的回归也将对金正恩的战略考量产生影响，目前已有迹象表明这一点。
目前朝鲜就美国大选所表现出的立场有两种。其一是7月23日朝中社发表的评论，称“公私要分明。美方应认真权衡朝美对抗历史的利与弊，并在处理朝鲜问题时做出明智选择”。这表明金正恩不想重复他2018至2019年与特朗普建立的个人纽带可以奇迹般改变朝美关系的错误判断。另一种立场是金正恩在8月4日的讲话中提到，“对话和对抗虽都能成为朝方的选项，但我们必须更为彻底地准备与美对抗”。尽管话语重心在对抗上，但这是他自2021年6月劳动党全会后时隔三年两个月再次提到对话。
从这个角度来看，朝鲜可能会在特朗普当选后重新审视其对外战略路线。首先，强调“公私分明”不仅意味着朝鲜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也暗示着朝鲜将观察公私是否会达到一致。朝鲜认为，朝美首脑会谈进程失败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国务卿迈克•蓬佩奥和白宫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等人的干预。因此，朝鲜不会急于推进朝美首脑会谈，而是会首先观察特朗普第二任期的外交安全团队的组成和立场。然而，特朗普在第一任期中尽量排除总是爱唱反调的势力，而在第二任期中，预计会由忠诚派组成其幕僚团队。这样，第二任期特朗普政府的对朝政策在“内部一致性”上可能会比第一任期更强。
最重要的是，朝鲜将关注特朗普的回归是否能成为实现自己目标的契机。朝鲜的目标可以通过最近强调的“三大战略目标”来理解，即“战略国家”、“战略平衡”和“国际秩序的多极化”。这些目标的核心是稳固拥核国家的地位。朝鲜通过为核武政策立法和修宪完成了国内程序，现在希望在国际上获得这种地位。俄罗斯总统普京已经承认朝鲜是拥核国家，朝鲜政权则以此为杠杆，希望中国政府也承认朝鲜是拥核国家。这也是最近朝中关系出现冷气流的本质原因。然而，特朗普曾表示“与拥核国家领导人保持良好关系是好事”，如今他成为美国下一任总统，金正恩可能认为又一次机会窗口已打开。
如果俄乌战争停火并结束，朝俄关系也将进入调整阶段。朝鲜将同时面对美国和中国。朝美首脑会谈可能成为关键牌。2018至2019年，金正恩与特朗普的三次会面期间，朝中领导人之间也举行了前所未有的五次会谈。如果朝美首脑会谈再次推进，朝中关系也有可能回暖并得到加强。尤其是如果金正恩能够从特朗普那里获得有限拥核的认可，那么说服中国也将变得更加容易。通过这一过程，朝鲜不仅能巩固其拥核国家的地位，还能形成“维持朝俄联盟—加强朝中关系—改善朝美关系”的战略格局，这将是朝鲜前所未有的战略地位。
那么，朝鲜何时会对特朗普政府第二任期可能推动的朝美首脑会谈作出回应呢？这与朝鲜的政治日程也密切相关。2025年，特朗普将就任总统，而这一年正是朝鲜在2021年劳动党第八次代表大会上宣布的国家发展五年计划的最后一年。因此，朝鲜将在明年全力以赴完成五年计划的目标，并预计将在2026年召开的第九次党代会期间，明确其对美战略的轮廓。所以，预计第三次朝美首脑会谈将在2026年举行。当然，这一时点可能会提前。如果特朗普在上任后不久提出派遣对朝特使，并且朝鲜响应，双方就朝美首脑会谈的条件和环境达成共识，那么会谈也可能在明年举行。
如果朝美首脑会谈顺利举行，达成“双方都满意的协议”也是有可能的。在“第一季”中，特朗普希望实现完全无核化，而金正恩则希望解决对朝制裁问题，寻求“尽早取得成果”。然而，在“第二季”中，无核化和制裁不再是最大的议题。朝鲜不太可能同意以无核化为议题进行谈判，而且在美国的政治界也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认为，无核化在短期内不是一个现实的目标，应该首先推进军备控制。此外，朝鲜曾渴望解决制裁问题，但自2021年党代会后，朝鲜的立场发生了变化，认为制裁是自力更生和自给自足的“好机会”。因此，制裁问题已不再是朝鲜迫切要求解决的问题，朝鲜在与美国的谈判中不会首先强烈提出解决制裁。
那么，“双方都满意的协议”会是什么呢？特朗普主张“美国优先”，他可能会对朝鲜的洲际弹道导弹(ICBM)问题表现出浓厚兴趣。关键在于设定何种程度的目标。最低的目标是要求朝鲜承诺停止试射洲际导弹，而最高的目标则是销毁朝鲜现有的洲际导弹。前者朝鲜可能接受，但后者在短期内不太可能实现。因此，“停止试射洲际导弹+α”可能会变得尤为重要。“+α”即附加措施可能包括洲际导弹冻结、停止核试验并彻底关闭丰溪里核试验场、销毁宁边核设施等终止生产核武器的措施。作为相应措施，可能会讨论停止或缩小韩美联合军演、减少美国战略资产在韩半岛的部署、放宽对朝制裁、改善朝美关系、缓解韩半岛紧张局势，甚至可能讨论将停战体制转变为和平体制等问题。
关键是，朝美双方可能会将重点放在军备控制或核裁军谈判，而不是无核化。对此，韩国有许多人认为这是“最坏的局面”或“噩梦”，这种观点超越了阵营的分歧。此外，为了制衡朝美接触，尹锡悦政府可能会强调“无核化是韩美共同的目标”，并可能同意特朗普要求的增加防卫费分担金和扩大对美投资等。然而，对韩国人来说，最坏的情况是战争。其次是军备竞赛加剧和战争风险上升。如果最佳情况在短期内不可能实现，那么是时候放下对军备控制这一替代方案的抵触情绪了。
郑旭湜 韩民族和平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