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权一 社会评论家
韩国是“发达国家”。无论从国内生产总值(GDP)规模来看，还是从K-POP和《鱿鱼游戏》的成功来看，都是如此。甚至在名牌消费方面，韩国也是世界最高水平。虽然担心会引起误会，但这句话里并没有掺杂着冷嘲热讽和蔑视。物质文明对增进人类的寿命和健康，减轻“平均痛苦”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仅此一项就很有价值。 但问题是这并非全部。
社会学家罗纳德·英格尔哈特（Ronald Inglehart）表示，物质上越丰富，人类关心的问题从自给自足的生存转向生活质量和民主的深化。简单来说，如果经济水平提高，对他人的关怀、对弱者的宽容也会增大，民主的内涵也会加深。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的团队在40年的时间里在百数十个国家进行了“世界价值观调查”，在很多国家都观察到了这种倾向。他们称之为“无声的革命”。
民主是英格尔哈特和他的同事们最关心的问题。民主的深化，意味着从“形式上的民主”转移到“有效性的民主”。“形式上的民主”是从表面上、制度上保障自由和平等的民主。但是，并不是说在形式上具备民主，所有国家实质上就都是民主社会。“有效的民主”不仅是民主制度，实际上也是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充分享受自由，受到平等尊重的民主。我们经常称北欧和西欧的几个“发达国家”，是这种“有效民主”高度显现的社会。
韩国的情况如何？韩国人的民主化自豪感很强，甚至出现了“K-民主”的说法。烛光集会被认为是韩国人高度的市民意识的象征。那么，韩国民主也在深化吗？换言之，韩国履行了“有效的民主”社会吗？遗憾的是，没能做到。韩国在“形式民主”上接近西欧发达国家，但在“有效的民主”上却表现出巨大差距，处于劣势。 “不仅低于日本，甚至低于中国台湾。”（《Modernization, Cultural Change, and Democracy》作者: Ronald Inglehart / Christian Welzel）
虽然他们的研究并不是什么绝对真理，但至少有一贯的标准。与民主相关的重要因素是“自我表现价值(self-expression values)”和“精英高洁性”。自我表现价值是后期产业社会日益浓厚的特征，指的是“超越亲属关系和利害关系的纽带和宽容、向往自由的渴望、对他人的信任、对全人类问题的极大关注”。英格尔哈特特别强调对同性恋的宽容性，因为这是与自我表现价值最为密切相关的指标。参考2019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调查结果，韩国在同性恋宽容性方面排在36个国家中第32位，处于最下游。与大多数国家不同，无论经济水平如何提高，韩国的宽容和信任都没有大幅提高。“谷仓满，人心善”的谚语在韩国并不通用。
“精英高洁性”简单来说就是“精英不腐败、保持清廉”。有效的民主指数本身就是“形式上的民主”和“精英高洁性”的加倍计算，精英高洁性对民主水平具有决定性意义。韩国的精英高洁性如何呢？正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情况非常糟糕。最近的大庄洞事件再次证实了韩国的精英法律腐烂到什么程度。 OECD 经常警告“韩国最高层腐败现象非常严重”，但这个国家始终如一。因此，如果有效的民主指标高，那才是更奇怪的事情。
另外，笔者想提出的是能力主义。韩国的能力主义只专注于“不公正”，却忽视了“不平等”。我们对争取特权过程中的公正反应敏感，对减少特权本身却漠不关心，令人吃惊。但是，放任特权，对腐败和不公正感到愤怒，无异于把食物堆在一起，然后指责其中的虫子。也许这就是韩国社会只停留在形式上的民主化，不能走向社会经济民主化的原因。韩国要想摘掉“发达国家”的引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