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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为何在电视剧《柏青哥》上下注一千亿

放弃日本市场制作的、忠于“历史伦理性”的电视剧之谜

苹果TV+巨额投资电视剧《柏青哥》这一网络视频服务(OTT)战略中引发各种好奇。(图片来源:苹果TV+)

现在观众分为看过Apple TV+原创电视剧《柏青哥》的人和还没看过的人。使用iPhone的人和不使用iPhone的人。苹果将App Store、iTunes等本公司特有的封闭性软件政策原封不动地适用于全球在线视频服务(OTT)平台Apple TV+,并在韩国市场推出。只有拥有苹果设备的人才能成为Apple TV+的订阅者和观众。所以,苹果产品用户以外的人必须通过一些麻烦的渠道才能获取软件中的内容。

由于苹果有意设置的物理障碍,围绕《柏青哥》能否大卖,现在很难预测。但是,如果越过物理和心理上的障碍(排他性会员政策、能否大卖的不确定性、对小语种内容的陌生感)去看《柏青哥》,就会想到,现在这都是怎么回事?!跨国大企业竟然赌博似的投资历史剧。甚至不惜放弃日本市场。苹果在凸显韩半岛殖民地历史的超大型项目上下注1000亿韩元。

两个时区,魔法般的剪辑

故事发生在1989年,人们预感“太阳之国”日本将超越“世界第一富国”美国。美国纽约投资银行家所罗门(河镇饰)回到家乡日本大阪。他的父亲白摩西(朴少熙饰)和奶奶顺子(尹汝贞饰)都是根在韩国的在日韩国人,父亲在大阪经营大规模柏青哥(小钢珠游戏)游戏厅。所罗门从小也被称为“Zainich(ざい‐にち)”(日本人对在日外国人的称呼),作为边缘人度过了青少年时期。所罗门仍记得并使用着从奶奶那里学到的韩语,但顺子对在美国生活了很长时间后回来的孙子感到陌生。所罗门既不是韩国人,也不是日本人,也不是美国人,因模糊的认同感,他在公司项目中迷失了方向。顺子回忆起与父母一起在故乡影岛的生活,以及跟随传道士丈夫移居日本后的生活,唤起了历经四代的一生的回忆。剧情转换至殖民地时期的朝鲜,1919年釜山的一个海边村庄,年轻的顺子(金敏荷饰)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爱人—汉秀(李敏镐饰),从此展开了波动的一生。

电视剧《柏青哥》用魔法般的剪辑完美融合了两个年代(1910年代、1980年代)和三个城市(釜山、大阪、东京)。编剧苏休在改编原作小说《柏青哥》时,全面修改了叙事方式。苏休将小说中的时间线——顺子父母(第一代)-顺子(第二代)-悦子和白摩西(第三代)-白所罗门(第四代)分为“过去”和“现在”两个时期,全面参考了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名著《教父2》(1974年)。而青年顺子时期可以让人联想到和沃卓斯基姐弟和汤姆•提克威尔的《云图》(2012)。青年顺子做出的选择,穿过偶然和必然的棱镜,改变了顺子的一生,故事还围绕顺子的经历,从微观角度展现了韩国历史。

电视剧第一集提出了“有没有想象过如果做了其他选择,会过着怎样的生活?”这一问题,回顾了顺子在一生中做出的选择——拒绝汉秀的提议,和以撒结婚后移居日本,把孙子所罗门送到美国。第6集中以台词“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我讨厌只要说颁奖就会给的那种。”作为回忆的终点,叙述了顺子没有一丝后悔,自豪且堂堂正正的一生。

顺子对在美国生活了很长时间后回来的孙子不知为何感到陌生。 横跨4代的顺子(尹汝贞饰)回忆由此开始。(图片来源:苹果TV+)

比原作更政治化的故事

《柏青哥》获得好评的关键是“历史”,尤其是对于韩国观众来说,给予好评也是近乎本能的反应。《柏青哥》精心再现了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时期朝鲜的面貌,为了保障电视剧的历史一致性和演绎上的逻辑性,有20多名韩国史、日本史、帝国主义研究者担任此剧的咨询委员。

《柏青哥》以第四集中所罗门的决心为起点,较原作更突出了政治性。在第五集中,福熙姐姐(金英玉饰)的台词“某天有个大叔来找我,说满洲工厂有好工作,要把我们介绍到那里”,用隐晦的方式讲述了日军“慰安妇”问题。第六集中则完全改变了原著的设定,暗示顺子的丈夫牧师以撒(卢尚贤饰)在政治上觉醒,开始抵抗日本帝国主义(“哥,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第七集中讲述的是原作完全没有的情节,以关东大地震时日本屠杀朝鲜人为背景,帮助分析和理解汉秀这个主要且复杂的人物。高水准的政治性和历史性,小心翼翼但有力地指明加害者,把对受害者的哀悼放在首位。《柏青哥》让韩国用户和观众觉得自己是坚固而有凝聚力的存在。获得韩国市场的好感,同时满足企业的伦理性是苹果公司的目标和希望。这就是OTT产业的后来者Apple TV+的对韩战略。

Apple TV+通过《柏青哥》获得韩国观众的好感,实际上等同于放弃了在日本市场的优势地位。苹果在日本的销售额约占苹果总销售额的7%,苹果手机在日本的占有率约为当地智能手机市场的45%,日本可谓是苹果的黄金市场。Apple TV+在北美推出服务后,于2021年末以后来者的身份来到日本和韩国市场,但他们在亚洲市场的第一个攻略对象不是日本,而是韩国。他们可能感觉到了日本观众散发出的阴冷敌意?所以决定不在苹果频道宣传《柏青哥》。

近10年间,亚洲和韩国的影响力不断扩大

为什么不选择日本而选择韩国呢?据了解,苹果从五年前就开始准备《柏青哥》项目,参考对电影和产业整体的讨论,就能发现苹果这次的赌注是极其鲁莽但又具有挑战性的选择。后殖民主义研究者罗伯特•J•C•杨 (Robert J. C. Young) 在自己的书《自下而上的后殖民主义》的韩文版序言中写道,“评论家们集中讨论印度、以色列、巴勒斯坦、爱尔兰遭受的殖民侵略,但是忽视了韩国”。杨的文章发表于2013年,而在2012年,有一位世界级理论家印度的佳亚特里•斯皮瓦克(Gayatri C. Spivak)在普纳大学的研讨会上表示,“在世界各地,我们都在听‘亚洲世纪’……,但是在这样的说法中,人们普遍想到的就是印度和中国”。虽然韩国是后殖民视角中十分值得探究的例子,但韩国的殖民历史和欧洲、亚洲的其他国家相比,一直都得不到学术界、文化和资本界的关注。

从那以后的10年间,世界的评价逐渐转变为“亚洲是韩国”,世界对大陆板块的认知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化,好莱坞历史上首次出现了亚裔创作者,其中韩国电影贡献了巨大的影响力,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21世纪的韩国导演与东亚出身的其他导演不同,在本国取得成功后,他们及时挑战美国。

香港的王家卫、台湾的侯孝贤、日本的诹访敦彦、黑泽清、是枝裕和都选择了进军欧洲,更准确的说法是进军法国。而韩国的金知云、朴赞郁、奉俊昊在职业转折期都选择了挑战好莱坞,他们摆脱了相邻国家和地区电影界表现出的“东亚倾向”,他们的选择奠定了2020年代好莱坞激起K浪潮的基础。是巧合吗?Apple TV+将首部针对亚洲市场的作品《脑医生》(2021)交给了金知云,并邀请了《寄生虫》(2019)的主演李善均担纲主演。2013年韩国导演同时进军好莱坞后,得益于同期Netflix等新生OTT平台的高速成长和对多样性的巨大投资,继2018年“亚洲八月”(Asian August,指在美国上映的《摘金奇缘》大卖)、2020年的《寄生虫》和《米纳里》、2021年的《鱿鱼游戏》之后,2022年的《柏青哥》横空出世。

电视剧《柏青哥》比起小说原著,在塑造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人物上更具有政治性。(图片来源:苹果TV+)

“对故事的确信”不是“冒险”

“柏青哥是集体的游戏,也是孤独的游戏。人们只是独自在自己的机器前玩游戏,即使发生了胳膊肘触碰到旁人的事情,也不会互相看一眼。你只会听到珠子旋转的声音”。1970年,法国符号学家罗兰•巴特在日本旅行时这样评价柏青哥游戏(《符号学原理》)。

但2022年的《柏青哥》却有所不同。如果我们用胳膊肘碰旁边的人,最终会互相盯着看。美国《时代周刊》预测称,以《柏青哥》为起点,大众对更多不同故事的认可将会是连锁反应。《名利场》杂志评价称,有人将Apple TV+的选择说成是“赌博”,但对于那些本就对故事本身充满信心而投入项目的创作者来说,这并不是“冒险”,而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虽然观众会对好的故事和电视剧做出反应,但制作方和投资方也会在观看《柏青哥》时试探对方的反应,这其中也有对“伦理性”的反应。分析Netflix和迪士尼+针对亚洲和少数群体推出的内容,进入2020年,流媒体企业各自都在思考如何运用“伦理资本”。Netflix遵循“内容推荐”大数据的结果,仔细决定下一部卖座作品的条件。即使关于女权主义、LGBTQ的项目(无论是为了资本的永续还是出于任何原因),也会无“差别”地接受。迪士尼+进军亚洲市场,全面推出K-pop明星的系列节目。Netflix凭借算法,迪士尼+凭借明星的力量来到后殖民的大地时,Apple TV+打破了所有那些规则,来到了这里。如果《柏青哥》成功,OTT时代的“伦理资本”将成为新的权力,动摇大众文化内容的结构。

南智佑(音) 大众文化评论家

韩語原文: https://www.hani.co.kr/arti/culture/culture_general/104012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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