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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如三秋”,一位大邱护士的苦战24小时

图为3月7日,大邱漆谷庆北大学医院的刘护士身穿防护服,正拿着患者的饮食和药物走向病房。 (图片来源:刘护士)

“老师,防护服没有M号了。”

“那就穿别的!消毒纸巾也要省着用,进不来货了。”

3月5日上午6时20分,照管着10名新冠肺炎确诊患者的大邱漆谷庆北大学医院负压隔离病房。护士刘莲花(音,29岁)刚刚上班,把那些一大早开始就在流传的让人不舒心的话抛掷脑后,拿起那套最小号(XS)的防护服。战病毒的日子拖长了,几天前医院方面就已经进入“防护用品大战”。指示随时都在变。医护人员的群里每天都有新通知。两天前就通知说,今后打扫病房时要用KF94(普通口罩),不要使用N95(医用口罩)。

这天又有通知:“确诊患者的病号服从今以后不许扔掉,洗洗接着用。病号服可以用消毒液喷雾器处理,然后再拿出来用。”没有有关可能暴露于感染风险的内容,也没有有关防护装具的内容。刘护士换上防护服,在手机记事本上记下“向护士长反映洗涤物问题”。

大邱,遭遇了新冠疫情,进入一种空前绝后的紧急情况。出现确诊病例三周后,大邱医疗现场迎来拐点。刘护士说,她能亲身感受到从现在起就要准备持久战了。她从上月20日起在负压隔离病房负责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半个月的时间里这里变得难以寻出原来的老样子。护士室搬了两次,狭小的更衣室变成了医护人员吃饭的地方。病房区总是能听到施工的声音。

近日,医院方面应对新冠疫情的有关指示也下达到了施工部门,疫情初期不惜资源的“不遗余力”式做法两周后被叫停。随着进入持久战,物资与预算资金开始不够用,于是工作指南时时刻刻都在变,各种指示之间还产生了各种空挡。《韩民族日报》以刘护士每天记录的《工作日志》和电话采访内容为基础,重现了一线战疫场景。

■上午5时40分

刚刚被闹钟叫醒,就有一种后悔的感觉涌上心头。刘护士过去半个月里一次也没有连续休息过24小时,因为她给院方说过,“我的工作表尽管排,不用考虑休息”。疫情初期,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八年的老护士,这么做是应当的。可是到了第三周,就出现了体力不支。因为是离开家在医院宿舍生活,饭也吃得不好。闹钟响了两次,五分钟后刘护士这才起床,马马虎虎洗漱一下,就出了宿舍门。

■上午7时

到了班上,办了交接,也不用谁来督促,首先打开物品存储柜,取出消毒纸巾,给护士室消毒。电话机,键盘,鼠标,门环,条形码扫码器,还有椅子……凡是手能接触的,都需要消毒,但纸巾不能多用。这也是“防护用品大战”的影响。“从这周开始,每个人给护士室消毒时,只用一张纸巾。虽然有点不放心,可是没办法。”

■上午7时40分

“喂,这可不行,老师!”正在查看监控(CCTV) 的护士一下站了起来。屏幕上,一号病房的患者摘掉了鼻氧管站在那里,测量患者血样饱和度的仪器也摘掉了。“这可怎么办?饭还没来呢……”由于防护服不能重复使用,护士们一直省着用,采取的办法是往病房送饭时把需要做的护理一次性做完。更何况这天院里再次指示,要节省各种用品。“要是血样饱和度降到60~70%以下就糟糕了……”刘护士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始穿防护服。

■上午8时03分

刘护士走进一号病房,让患者坐下,重新给他插好鼻氧管。“您怎么起来了?是憋得慌吗?”刘护士急着问,可患者没有反应。又大声问了一次,患者这才点点头。患者有点耳背,而刘护士又戴着口罩,所以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事情。对于身体无法自理的患者,要给他们喂饭,首先要让患者躺到床上,然后调节病床的角度。独自一个人去移动80多公斤的患者,防护服里顿时涌出了汗水,防护镜上也结了水珠。眼前蒙蒙一片,看不清患者的样子。

图为大邱漆谷庆北大学医院刘护士的宿舍内部。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的刘女士,先前从家里带来的锅、碗、一次性用品等堆积在宿舍的一角。(图片来源:刘护士)

■上午8时49分

被汗水打湿的防护服,必须来到负压病房和楼道之间的前厅之后才能脱下。前厅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放开使用所需用品的空间之一。手套里的手因为潮气变得皱巴巴的,每次接触到防护服表面,都要取出消毒纸巾把手擦几遍。这是为了彻底阻断感染风险。擦手原来需要小十分钟,每次要用掉七八张消毒纸巾,但今天心里有点急,因为还要去二号病房,那边已定好今天采集检样。

■上午8时55分

换上新的防护服,刘护士还没去二号病房就有些紧张。因为隔离生活过得久了,患者们变得有些抑郁,这几天哪怕饭来得稍晚点都会大声喊叫,“饭都凉了,怎么吃呀!”有的患者甚至说“干脆给点药弄死我算了”。因为护士们戴着多层手套,如果静脉找不好,有几个患者还会发火。

■上午9时19分

到了开饭时间,护士们一个个聚到更衣室来。更衣室里有一张四人用的小桌子,一次只能坐两个人。因为用餐时间不能戴口罩,所以规定不能对面而坐。8名护士必须两人两人地轮流用餐。和刚刚参加工作两个月的新护士一道,面对着墙,几乎像吸吮一样对付着桶装方便面。眼睛也不能对视,说话时得捂住嘴。

■上午10时30分

感染管理室主持开会。护士长接到电话,走进护士室,发现感染管理室长和组长都已经来到。这天讨论的是洗病号服的问题。到目前为止,确诊患者病房里的所有物品原则上作销毁处理,但上面下了通知,今后病号服也要洗了再穿。“原来说过确诊患者的病号服要用喷雾器消毒,如果这样的话能保证百分百消毒吗?”“我们碰到病号服不是也有感染风险吗?”各种疑问像雨点般接连不断。

■中午12时34分

手拿营养剂和药袋走进病房,刘护士几乎要“哎呀”一声叫出来:一号病房的患者这次又把鼻氧管给摘掉了。查查血氧饱和度,70%,这个数据很容易发生危险。尽管一再叮嘱不能这样,可患者总是说“太憋得慌”。“真该中间多来一次查看查看……”,刘护士心中有点负疚感,虽然只是暂时。她给患者重新插好鼻氧管,然后抓住患者的手:“大爷,这样真的不行。你要相信我,加点油,稍稍忍耐,病好了好回家,您可以做到吧?”

■下午1时10分

这天,周围餐馆捐助的炖鸡送到了病房区,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封为医护人员加油的亲笔信。刘护士说,“看到这些,让人增添力量”,可是这顿饭她并没吃好。夜以继日战疫情,病房区没有什么定点的吃饭时间。“不能想办法让我见上患者一面?”、“可以给患者送点水果吗?”等接完监护人的电话,饭点早已经过去。

■下午2时30分

下班时间到了。“你好!”“来啦?”8小时后,病房区再次出现略显无力的寒暄。仅仅看脸色,很难分出来上班的夜班和下班离开的白班。换着衣服,护士们当中不知谁叹气般说了一声“真是一日如三秋啊!”刘护士把交接班备忘录交给夜班,并叮嘱了一声“一号房患者要仔细盯着点儿”,然后进了淋浴室,身后传来夜班护士在淋浴室外面叫喊的声音:“那患者又拔掉了鼻氧管!”

■下午3时40分

回到宿舍,一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但刘护士的一天还没有结束,她还要为就要来到的新室友打扫房间。刘护士住的是个单人间,新室友来了之后就得有个人睡地板,但她不想有任何抱怨,因为还有一半的护士们在抽签中连这样的小房子也没分上,就吃住在多余的病房区里。

上了床,依然是担心。“口罩就要不够了,在护士室使用的口罩得限制到一天一只”,“清洁工们带的是普通口罩,这事儿得有谁去反映反映”,就这么想着想着,不觉已过了夜里11点。但时间一到11点30分,刘护士马上熄了灯,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因为她明天还要以笑脸去面对那些摘掉鼻氧管或拒绝进餐的患者。

李在妍 记者

韩語原文: http://www.hani.co.kr/arti/society/society_general/93169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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