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仁 延世大学名誉特聘教授
《华盛顿邮报》记者鲍勃•伍德沃德的新书《愤怒》正在引发争议，焦点是“80枚核武器”的真相。在接受伍德沃德采访时，美国前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说：“位于奥马哈的美国战略司令部为了应对朝鲜对美国的攻击，研究了更换朝鲜政权的作战计划5027，包括使用80枚核武器。”对于这句话的解释，韩国国内主要媒体之间产生了争论，朝鲜日报、中央日报、东亚日报等将这80枚核武器解释为美国用于报复性打打击可能使用的核武器，韩民族日报则解释为朝鲜可以使用的核武器。这场争议源出于文章的模糊表达。
9月14日，美国官营无线电台NPR主持人玛丽•凯利接受伍德沃德记者采访时，要求对这一点进行解释。她传达了马蒂斯部长下述发言要点：“流氓国家朝鲜隐藏着24枚左右的核武器，不知何时会打击美国。特朗普总统授权我拦截，如果我拦截，金正恩可能会发射其余所有导弹，可是谁也无权烧死数百万人。要进行先发制人的核打击的不是特朗普总统，而是金正恩。”听了这段解释，混乱依然会加重。它指出朝鲜拥有的核武器大约有24枚，描述金正恩会使用这些核武器烧死数百万人。在提到朝鲜发射核导弹、美国拦截、朝鲜对其进行大规模报复性发射的可能性时，没有具体提到美国先发制人式打击或回击。在这里，“80枚核武器”的字眼不见踪影。
“80枚核武器”的措辞似乎从一开始就有问题。2017年7月底，西格弗里德•哈克博士估计朝鲜拥有的核武器数量为25至30枚，戴维•奥尔布赖特认为有15至32枚，美国情报部门推测最多有60枚。此外，当时还没有证明朝鲜拥有打击美国本土的洲际弹道导弹(ICBM)能力。当然，当时确可以利用短程或中程弹道导弹打击韩国和日本，但朝鲜向美国本土发射80枚核武器的设想在当时乃至现在都与现实有距离。
美国拥有80枚以上的核武器，只要特朗普总统下定决心，随时都可以按下核按钮。但是，美国以80多枚核武器实施先发制人式打击，使朝鲜全境化为焦土的概率不大。
要想用洲际导弹打击朝鲜，必须通过俄罗斯领空。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引起俄罗斯误解而对此做出反制。利用在东北亚部署的潜基弹道导弹(SLBM)是一个较好的替代方案，但如果考虑到导弹的飞行角度，也可能会给中国方面造成类似的误解。从技术层面讲，两者都不是容易的选择，因此，长期以来美国对朝使用核武器的方案主要是利用B-2、B-52等战略轰炸机。但要在短时间内将80枚核武器运抵该地区，致瘫朝鲜的防空网和指挥控制系统，用战斧导弹等瓦解主要防空据点，然后利用这些轰炸机进行核空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有一个问题是，必须事先疏散驻韩美军家人或居住在韩国的美国公民。特别是在决定和进行这种规模的军事行动时，很难想象不经过韩国政府的同意或谅解。
让我们再回到开头。伍德沃德的文章所援引的“5027计划”不是更换朝鲜政权的计划，而是针对朝鲜大规模南进的“韩美联合应对行动计划”，其中不包括是否使用核武器。此外，作战计划5027已于2015年被作战计划5015取代。无论伍德沃德是多么出色的记者，在韩半岛问题、核战略、运用教范等方面的知识都很难摆脱作为非专业人士的局限性，不必对他书中出现的每一句话都一喜一悲。
核武器决不是“绝对戒指”或“魔杖”。动用核武器说起来容易，但其结果却很残酷。75年前，美国轰炸机投掷的13千吨级原子弹瞬间造成7万至8万名广岛市民当场死亡，69%的城市建筑被烧毁。正如35年前里根和戈尔巴乔夫强调的那样，“核战争决不会有胜利者，因此决不能打这样的战争”。如果记得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不是要使用这80枚核武器，而是应该先考虑如何销毁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