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经典《韩非子》中记载有这么一篇故事：楚国有个售卖武器的商人，他对围观的人吹嘘说“我买的盾牌无比坚固，任何东西都无法刺破”，他又拿着矛对围观的人说“我卖的矛无比锋利，世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刺破”。听到这里，有一个围观者说，“用你的矛刺你的盾牌，会怎样呢”？这就是“矛盾”一词的由来，用来指代逻辑不通的主张。
21世纪的韩半岛也充满着各种“矛盾”。朝鲜5月4日和9日先后两次发射短程“发射体”，令半岛局势更为紧张。韩国政府虽声称还正对朝鲜发射的“发射体”种类进行分析，但人们已经普遍认定朝鲜发射的就是导弹。甚至有安全专家断言是俄制伊斯坎德尔系列导弹。这些人主张，该系列导弹飞行高度不高，飞行轨道可变，很难使用拦截系统对其实施拦截。也就是说，朝鲜的“矛”刺穿了韩国的“盾”。
但这样的主张并不符合实际的国防情况。很早之前就有看法主张，即便韩国引进最先进的导弹防御系统，在纵贯距离较短且气候复杂的韩半岛也没有丝毫用武之地。面对朝鲜大量部署的远射炮，这些尖端武器不过是一堆废铁而已。也就是说，负责使用这些无用之物的导弹防御部队一直都是朝鲜的池中之物。朝鲜这次发射的“发射体”很可能就是在发生危机局面时首先用来攻击韩国这些导弹防御系统的武器。而且，4月中旬驻韩美军在平泽举行萨德演习，也给朝鲜进行发射活动提供了很好的理由。
既然如此，韩国听不到这些疑问吗？我们真的还有必要去引进那些尖端武器系统吗？
现实中韩国的做法却恰好相反。韩国海军去年12月决定采购SM-2导弹，并在5月17日获得了美国国务院的批准。采购金额超过3亿美元。这款导弹不仅具备舰对空导弹的功能，还具备更高的巡航导弹拦截能力，可以用作防御导弹。去年9月获准用5.01亿美元购买了64发爱国者导弹。所谓先发打击、拦截、报复性惩罚的三轴国防体系只是换了个名字，依然在按部就班地推进。
那些认为韩国必须构建起多层导弹防御体系才能保障国家安全的主张显然是“只见树木，不见树林”，只看到了朝鲜的导弹，而没有看到其背后的韩半岛战略平衡问题。韩半岛战略平衡的天平早已开始向韩国倾斜，韩国的国防支出早就超过了朝鲜的国内总产值（GDP）。也就是说，即便朝鲜100%的经济活动都集中在国防领域，也无法赶上韩国。虽然朝鲜声称自己拥有20多发核武器，但比起朝鲜的4000余发核弹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而且，韩国今年的国防预算还比去年增加8.2%，超过了46万亿韩元。
正式这种战略失衡导致朝鲜不断追逐锋利的“矛”。然而，被逼入绝境的朝鲜并不会因为开发出核武器和新的“发射体”，就可以打破这种战略失衡并刺穿韩国的国防系统。这样做只会导致韩国不断扩充军费，增加手中的“盾”，这样朝鲜就必须制造更多更先进的“矛”。文在寅政府这次决定向朝鲜提供800万美元援助虽然是件好事，但韩国政府用于和朝鲜“军备竞赛”的资金也在不断增加。
让我们再次回到《韩非子》中去。这部经典的作者“韩非”为什么一定要在记录中留下这则故事呢？这部经典所记载的春秋战国时代大约存在于公元前3世纪左右，当时周王朝势力衰弱，中国各地的群雄纷纷开始发展武力、争夺霸权。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售卖武器的商人开始到处兜售武器，用三寸不烂之舌让人们相信自己拥有可以征服天下的“至尊武器”。对于韩非来说，“矛盾”并不是个抽象的逻辑学问题，而是对这个混乱的时代提出的根本性拷问。世界上当然不存在可以刺穿一切的矛和可以阻挡一切的盾，但如果人们只一味追求这样的武器，这样的世界又何时才能真正和平呢？韩非正是借由围观者的提问向所处的时代发出了这样的质问。
现在距离他发出这一质问已经过了2400余年，世界却依然处于混乱状态，依然存在用“矛和盾”扰乱世界、欺骗百姓的人。现在还有人能够公开对他们的矛盾提出疑问吗？现在的我们能够回答韩非的提问吗？韩朝如果继续因为“矛和盾”竞争下去，韩半岛和平将遥遥无期。
徐载正 日本国际基督教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