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仁 世宗研究所理事长
霸权是指在国际政治中力量集中在一个国家的现象。当霸权国家通过力量统治世界时，帝国就会诞生。相反，如果利用其地位建立新的国际秩序，实现国际社会的和平与共同繁荣，就可以成为霸权领导力国家。二战以后，只有美国发挥了这样的作用。正因为有提供安全和自由贸易这一公共财产的美国巨人，世界秩序才得以实现结构性稳定。
随着冷战的结束，对美国的期待也越来越大。1991年9月23日，老布什总统在联合国大会上的演说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此的回应。他说，“我们明确表示，美国无意再追求美国治下的和平态势（Pax Americana)，我们将追求以相互共享的责任和愿望为基础的世界和平”。这表明了美国不仅要谋求自身的霸权，还要与联合国一起谋求世界和平。这是美国虽然享受着单极格局的霸权优势，但通过与国际社会的合作创造世界和平和共同繁荣的“仁慈的霸权国家(benevolent hegemon)”的蓝图。
但是2001年9.11事件以后，美国的反应有所不同。基地组织对美国心脏地带的恐怖袭击和无辜市民的牺牲，激起了美国政府和民众的愤怒。受到新保守主义影响的小布什总统一贯主张以美国价值为标准，将全世界分为善与恶的道德绝对主义、否认联合国和多边主义秩序的霸权性单边主义、只要出现恐怖征兆就先发制人打击的进攻性现实主义。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攻击正是基于上述原因进行的。这意味着仁慈的霸权国家美国变成了高压(imperious)和报复性的霸权国家。
2009年1月上台的奥巴马政府宣告了新外交的开始。他标榜了从道德绝对主义到认同和宽容的外交，从单边主义到多边主义合作，通过同盟和友邦国家的合作解决国际问题的自由主义路线。但是在奥巴马外交中很难找到霸权领导力的面貌。虽然从伊拉克撤军，但一直留在阿富汗，从就任初期开始推进的“无核武器世界”和“不先使用核武器”的口号最终化为泡影。以“中国崛起”为由而实施亚洲再平衡战略，使冷战苗头再次显现。这是既标榜自由主义，又想通过控制同盟国家来固守美国优越地位的“对冲霸权国家(hedging hegemon)”的双重面貌。
紧随其后的特朗普总统从一开始就对霸权领导力不感兴趣。以“美国优先主义”为基础，拒绝多边主义合作，从交易主义的角度出发，将同盟视为搭便车的国家。他的“美国不再履行世界警察职责”的发言，使这一点这变得非常明确。特朗普虽然标榜“强大的美国”，但这并不是为了国际社会的稳定，而是为了美国的单方面国家利益。美国现在已经不是霸权性领导国，而只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超级大国(self-centered superpower)。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外交性偏离。
上周访韩的拜登总统怎么样？ 拜登政府提倡恢复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加强同盟和多边合作。也就是说，要认识到美国国力的局限，通过同盟和友邦的紧密合作，来应对新的地缘政治挑战。为了对抗中国和俄罗斯等权威主义轴心国家，启动自由民主主义联合的同时，为了恢复美国的竞争力和经济安全，还劝说同盟和友邦积极参与并做出贡献。 拜登政府的全面战略同盟概念的重要性就在于此。相反，在美国的国力比以前有限的情况下，很难抹去把国际社会的主要课题分担给同盟和友邦的一种“外包霸权国家(outsourcing hegemon)”的印象。
美国的霸权领导力对于世界和平稳定与繁荣是不可或缺的。随着国内外变化和挑战，这种志向可能会动摇。但是过去40年间美国表现出的领导能力是不规则的，每当重心发生动摇时，世界就会变得无比不安。难道老布什前总统提出的“仁慈的霸权国家”的理想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吗？对包容、共鸣、共同安全、和平等大战略的期待是否已经消失？在仍然没有可以匹敌的国家的情况下，迫切需要美国大胆提出展望世界未来和合作秩序的蓝图。
